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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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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悟空握著金箍棒站在原地靜默了許久, 他臉上血色早已褪盡。

提婆達多這個問題,就好像是在問凡間男子“你娘和你夫人同時掉水裏後你會先救哪一個”這般無解,她知道孫悟空回答不上來,因為就連她自己也無法回答。

孫悟空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上前來握住她的手, 與她十指相扣, 不留一絲縫隙,隨後低聲道:“我們走。”

“走去哪兒?”白色色眼中閃過一絲迷茫。

孫悟空沒說話, 瞳孔瑟縮一瞬,眼中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紅血絲。

白色色望向愈發黑暗的天幕, 黑色罩住了山川、河流、海洋……還有花果山美麗的煙霞。世間萬物都在慢慢變色, 從灰到藍,從藍到黑,最終成為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虛無。

是啊, 天地之廣闊, 但他們卻無處可去, 恍惚間她甚至覺得世間早已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可她總要選擇一個地方去, 提婆達多在她心臟裏紮了根,他太知道她的弱點是什麽,這個自我標榜為佛祖的魔頭在她面前晃蕩的每時每刻都令她覺得恐懼。

並非是怕形神俱滅, 這其實一點也不可怕,她從未怕過,她只是稍微有點不甘心罷了, 或許不只是一點。

等了千年,她終於等到孫悟空找回自我和記憶,可轉眼就被告知,她將為她的愚蠢付出代價, 她不甘心接受這樣的結局。

白色色和孫悟空要永遠在一起——

這才應該是故事的結局。

“不如我們去看看天庭的情況吧?”白色色施法令自己能夜中視物後,忽然道,“也不知道天上到底發生何事了。”

孫悟空擁有火眼金睛,倒不需多費力,只聽著這話,略有些不解道:“還管他們作甚?”

“不是管,”白色色搖搖頭,嘴邊擒了一抹笑,盡量輕松道,“那些個天庭狗之前可囂張了,難得栽了這麽大的跟頭,何不趁著這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去瞧瞧他們那窩囊樣子,更何況我也想看看如來面對這等情形,會做出什麽樣的選擇。”

孫悟空還未來得及說話,一旁的提婆達多聞言,搶先出聲:“你若想知道天庭情形,何須親自去?如今整個三界都已在我的掌控之中,想看什麽不能?你是我選中的引路者,此刻上天庭,無異於自掘墳墓,你以為看到你這個罪魁禍首,那些個神佛還沈得住氣嗎?”

他桀桀一笑,接著道:“小白,如來做出什麽樣的選擇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選擇,非我信徒,只餘死路。你且瞧著吧,看看神佛盡數隕落的三界即將化作怎樣的煉獄。”

“隕落?”白色色聽見這兩個字,微微瞪大眼,不可置信道,“縱使你能不懼如來,可僅憑千瓣紅蓮之力,怎能讓神佛隕落?”

“神佛當然會隕落,”比起他們的震驚,提婆達多顯得很是淡然,他平靜道,“只要讓頭頂上的這片天坍塌即可。”

聽到這裏,孫悟空忍不住將金箍棒狠狠砸在地上,他的猴毛在風中被吹得淩亂,眼中的狠戾毫不掩飾,他死死瞪著提婆達多,咬牙切齒地問:“你到底在天庭做了什麽?”

“也沒做什麽,”提婆達多朝他露出個笑容,“不過就是讓那天界聖地,成為第二個地獄罷了。”

“小白說得沒錯,憑借千瓣紅蓮之力遠遠不夠,所以我將地獄的詛咒帶上了天庭,要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何要自墮地獄如此之久?可笑的是釋迦摩尼那小兒還真以為我輸給了他。”

說著,他當真止不住地仰頭狂笑起來,笑夠了,又恢覆了一慣波瀾不驚的模樣,淡淡道:“按理說,執著於虛妄之念才會害怕地獄,害怕被地獄的詛咒窺破心中最恐懼之事加以攻擊,饒是我也沒料到,一個上古的詛咒罷了,便讓這些經天劫破道的神仙生出了心魔。他們本該摒棄七情六欲,對眾生一視同仁,可惜這些所謂得道的神仙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提婆達多輕輕搖了搖頭,滿臉的沈痛之意,旋即他一揮手,孫悟空和白色色的耳旁便驀地傳來神仙們的哀嚎之聲,眼前也立時呈現出神仙們的哭喊之狀,來自地獄的詛咒將他們骯臟的私欲毫不掩飾地攤了開來。

他們看見玉帝正驚恐瞪大了眼,瞧著孫悟空反了這天之後坐在靈霄殿的寶座上傲然大笑;還有王母,她身邊向來看重的仙娥圍在荒.淫的玉帝身邊鶯歌燕舞,而她面老珠黃,再也不得玉帝瞧上一眼;另一頭,太上老君尖叫著想要撲滅身上的三昧真火,可火勢卻越燃越大,燒出了他的原形……

白色色甚至看見了楊戩,原來他也去了天庭,而畫面中的他正被一個女子抱著,任由其慢慢蠶食自己的身軀,他推不開,無法拒絕,滿臉痛苦,而那個女子猛地擡起頭來,正是她的模樣。

與此同時,黑暗的天幕上忽然沖出一道道亮光,這些亮光像流星一樣散落在凡塵各地,然而墜地以後,那束束亮光卻又像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消失,尋不到半點蹤跡。

神仙真的隕落了。

白色色在心底落下這個可怖的結論,轉而卻又想起,這墜落滿天的光束中竟沒有一位西天之佛。

也不知該慶幸還是唏噓。

直到最後一束光消失,大地徹底陷入黑暗,暗得好似天地間再也亮不起來了似的。

“小白,你別忘了,是你自願獻祭於我的,等到天地融合,秩序便能重新改寫,而我所主張的意志會讓我們得到永生。”提婆達多沈沈的聲音傳過來,他對她伸出手,蠱惑著道,“來吧,讓我們一起覆了這天,這不是你一直以來的願望嗎?我幫你實現……”

“你閉嘴!”

白色色怒吼出聲,然而提婆達多毫不在意,依然笑得一臉勝券在握的模樣。

一口氣血湧上來,她輕闔了眼,忍不住狠狠一掌打在自己心口處。

千瓣紅蓮受創,提婆達多終於變了臉色,虛幻的形體很快在空中散去。

在孫悟空錯愕的目光下,白色色勉強拉出個笑來,頗為無所謂道:“現在好了,他暫時沒功夫出來禍害我的耳朵了。”

“小白……”

孫悟空囁嚅著唇,想要說些什麽,但終究還是什麽也沒說,他情不自禁地伸手將她抱住,一字一句鄭重道:“別怕,你在哪兒,我在哪兒。”

白色色沈默著點頭,沒有應聲。

她怕一開口,就在他面前洩露了自己搖搖欲墜的崩潰。

也好在此刻她埋頭在他懷裏,他看不見她臉上哀戚的神情和眼淚。

方才說話間,法海已然不知所蹤,孫悟空沒有去追,也無須去追,提婆達多就在這裏,他總是要回來的。

偌大的金山寺,所有僧眾也都消失不見,沒有撞鐘聲和念佛聲,四周盡是一片沈寂。

然而也就是在這時,孫悟空發現了些不同尋常的光亮。

“那是什麽……”孫悟空怔怔出聲。

白色色掖了掖眼角,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矗立在西湖邊上的雷峰塔,奇異般地散發著隱隱的微光,好似裹著一層朦朧的月華。

可太陽都被遮住了,月亮又怎會發光?

“這光應當是從雷峰塔身上發出來的。”孫悟空欲拉著她往前,“咱們過去看看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然而話音剛落,原本靜謐的四周傳來一陣嘈雜,惹得平靜的天幕都開始發出滾滾震動。

也就是這一瞬間,一條黑犬忽然從半空中一躍而來。

孫悟空眼疾手快地擋在白色色面前,神色間充滿了戒備。

待定睛一看,他們卻發現這條黑犬有些眼熟,正是二郎神身邊的哮天犬。

哮天犬叫了幾聲,身上並無殺氣,只是不停地圍在白色色腳邊打轉,咬著她的衣裙想要往前拉,見她不動,嘴裏發出嗚咽聲,仿佛在喊“救命”。

救命?救誰的命?楊戩的?

白色色被它的舉動弄得一頭霧水,還未等她想明白,眼前又是一道身影掠過。

令她沒想到的是,最先找到她的神仙,竟然是楊戩。

他似乎受了傷,身上被割出無數道口子,飛身過來時,一雙銳利的眼死死瞪向她。

孫悟空也有些驚訝:“三只眼,你來作甚?”

白色色眉頭擰了擰,沒說話。

因著孫悟空在,楊戩近不了她的身,可卻抵擋不住他透著徹骨寒意的眼神,她目光微動,瞥見他握著兵器的手正微微顫抖著。

只聽楊戩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將千瓣紅蓮帶上天庭了是不是?如今天快塌了,眾神被迫下界,你開心了,滿意了?”

白色色沒回答,他卻篤定了般,猩紅著眼低吼出聲:“我不是都告訴你了麽,千瓣紅蓮是個陰謀!你當初為何就不聽呢?千年前你不聽我勸,五百年前你也不聽,地獄之門外你還是不聽……”他指著孫悟空,“就為了這只連你都能忘記的猴子,他的記憶難道比天上人間的億萬生靈還要來得珍貴嗎?!”

白色色無法反駁,也無從反駁,因為楊戩說的似乎都是事實。

她唇色發白,連手心都冒出了些冷汗,但她還是撐著自己絕不後退一步:“所以你找到我,是為了來指責我,還是來殺我?若是後者,殺了我能讓這片天重新亮起來嗎?殺了我能阻止天的坍塌嗎?若你能確定,那就——”

她輕輕推開孫悟空,迎上楊戩的目光,將手撫上左胸口的位置,堅定出聲:“來,我絕不反抗。”

楊戩死死盯著她,指節泛著青白,仿佛在極力克制著什麽,而孫悟空警惕在旁,防著他的一舉一動。

僵持半晌,楊戩指尖落下滴滴鮮血,也不知他將哪條傷口崩裂了,不過最終,他仍未做出任何攻擊的動作。

他只是靜靜看了她半晌後,轉身往雷峰塔的方向去了,快消失在視野中時,他漠然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其他神仙也會陸續找到這裏來的,那座雷峰塔並沒表面看上去那般簡單,也許它是三界唯一的生機,若是你不想應付他們,那就趁早躲遠點。”

頓了頓,他又道:“這回……你總要聽我一次了吧?”

話語中,那絲絲漠然已然消散,只餘下無可奈何的疲憊。

哮天犬再次嗷嗚一聲,一步三回頭般不甘心地跟了上去。

白色色驟然想起,她還未曾問楊戩為何會受如此重的傷,也未曾問哮天犬到底想讓她救誰。

可她已然沒法問了,畢竟她現在連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救。

孫悟空一直靜默在旁,楊戩走後,震動聲愈來愈近,愈來愈重,他一言不發地攬住白色色的腰,決然地踏上了筋鬥雲。

“我們去哪裏?”

白色色再次茫然地問,但這一次,孫悟空卻十分清晰地回答了她:“去尋找提婆達多的信徒。”

“找他們做什麽?”她依然不解。

孫悟空道:“既然他說過,成為他的信徒即可獲得他的意志,那麽就算天地秩序改變,他的信徒也能因為某種原因毫發無損地活下來,所以我想,天庭既然鎖定了雷峰塔,那我們就去會會那些信徒,這樣的話,找到阻止天塌的辦法的幾率就會更大一些。”

聽到這話,白色色偏頭望著孫悟空的側臉,經過時間的淬煉,他臉部的線條已由當初的親和變得瘦削而立體,只需一眼,便能給人無限力量。她的心不受控制地鼓動起來,熱源自腰間他們相觸碰的那一點傳來,溫暖了她冰冷僵硬的四肢。

“猴子……”她呆楞楞地開口。

“嗯?”

“你不怪我嗎?我闖出這麽大的禍。”

“闖了就闖了,”他神色淡淡,但那雙金眸卻格外明亮,片刻後,他低下頭來,朝她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不論發生什麽,我都和你一起承擔。縱然天真的塌了,我也永遠會護在你身前。”

白色色彎了彎唇,將腦袋貼在他堅硬的胸膛上,重重點了下頭。

會好的吧,他們這麽努力地活著,這個世界,會變好的吧?

收拾好情緒之後,孫悟空帶著她沿著鎮江一路往北,只是路上所看到的景色,卻和來時大不一樣了。

睡了一夜起來的人們,發現黑夜不僅沒有散去,太陽反而在早晨缺席,這片天相較於昨夜,沒有任何變化。

見此情形,不止是凡人,連帶著下界的各路妖精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此前才停留過的臨安城,因著氣溫驟降,河海都結成了冰,無數魚蝦翻著腥臭的肚白,幾乎所有的農作物都被凍壞了。

那些曾養尊處優的孩子們因為餓肚子而哭鬧,可即使家財萬貫,在這時竟也買不到一丁點食物。

彼時的歡笑早成了奢侈,這個曾繁華的京都彌漫著陣陣哀嚎。

再無窮人和富人之分,亦無凡人和妖怪之別,人間生靈為了一口吃食不惜互相殘殺,能多活一天便算一天。

街上橫著不少凍死的乞丐,空氣裏飄散著令人作嘔的腐臭味——仿佛末日來臨的前兆。

不過短短半月,不論天上還是人間果然如提婆達多所言,皆變成了煉獄。

白色色看得膽戰心驚,但令她沒想到的是如此情形之下,最熱鬧的地方居然是寺廟和道觀。

那些食不果腹的弱小凡人成群結隊地跪在各地的寺廟中,他們一遍遍地磕著響頭,哀戚地祈求著天上神明拯救人間,哪怕頭破血流,哪怕屍骸遍山。

她在人群裏看到了肉幹鋪子的老板,看到了高門大戶的家主,他們口中聲聲喊著“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可是並沒什麽用,最後一寸香火燃盡,連一縷佛光也不曾降臨。

直到此時,他們終於明白,曾經日夜信奉尊崇的神佛們,在末日來臨的時候,選擇了拋棄他們。

數不清的老鴰在樹枝上停駐,叫聲嘶啞難聽,大片的人餓倒在這些曾經務必尊崇神聖的地方,而他們尚有餘溫的屍體則被餓紅了眼的人群一一分食,鮮血糊滿了他們的嘴,曾經懼怕妖怪的人類,竟然也開始敢於拿起武器和妖怪拼命。

“什麽菩薩,什麽佛祖,都是騙人的,騙人的!天欺我,天——欺我啊!”

終於有人忍不住嘶吼出聲,他的怒吼中帶著濃烈的絕望,像瘟疫一般,很快感染了周邊的每一個人。

“虧得之前如此信奉他們,可災難來了,這群神仙卻不知道死哪裏去了,他們根本就不管我們的死活!”

“沒有凡人的供奉,你們狗屁都不是!鄉親們,將佛像雕塑全砸了,都砸了!”

……

越來越多的人憤怒地站起了身來。

而那些神佛們最忠誠的信徒此刻跪在地上,望著一望無際的黑色天幕,淚流滿面道:“菩薩……你們看見了嗎,看見我們已經活不下去了嗎?你們怎麽還不來救我們呢,啊?我們一直都在等著你們,我們很想相信你們,可是……可是命都沒了,我命都快沒了啊……求求你們了,看看我們吧,觀音菩薩……如來佛祖……”

一雙雙幹涸的眼在微弱的火光中更顯黯淡,孫悟空看著這可怖的一切,緊緊捏著拳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想,他終於明白提婆達多為何要這般做了。

摧毀一個人的信仰,最好的辦法就是令他對信仰的所有想象和期許都為之崩塌。

觀世音不能再救苦救難,念“阿彌陀佛”亦無法往生,而“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的如來佛祖當真消失得無影無蹤。

得不到回應的信仰成了最無用且隨時能被摒棄的意志,這些意志,就是支撐著西天之佛的至高法力來源。

白色色遙遙望著西邊的天,那頭時不時地墜下一片亮光,恍如暗夜開始的第一天。

孫悟空見此情形,從頭上拔下一把猴毛,沈著臉往人群走去。

白色色拉住他,訝異道:“猴子,你要幹嘛?”

“不幹什麽,”他的眼睛蒙上了一層名為無可奈何的霧,他沙啞著道,“我用猴毛變些食物給他們。”

“可……”白色色眼眶發紅,哽咽了一瞬,“那都是虛幻的,根本止不住饑餓。”

“至少能讓他們好過一點。”

孫悟空拉下她的手,隨後攤開手掌將猴毛撒開,原本的山坡平地上,忽然長出一棵棵桃樹,這些桃樹結著飽滿香甜的粉紅色果實,像是希望,吸引著無數即將枯萎的人群靠近。

“是桃子!桃子!”人們驚呼著,“有了這些桃子,咱們又能多活一天了!”

“可多活一天又頂什麽用呢?”有人這樣問道。

人群裏暗湧著詭異的沈默,沒人知道多活一天有什麽用,他們只是不想死而已。

當然,本就行將就木的人,哪裏又還有明天可想?

是以很快這個問題便被拋到了一旁,即使這些桃子似乎吃起來並沒有任何飽腹之感,但他們依然趨之若鶩地啃食,茹毛飲血般,恨不得連桃核都吞掉。

就在這時,一隊穿著袈裟的僧人慢慢往這處規模宏大的寺廟前行著,他們身強體健,神態自若,仿佛一點也沒被腳下腐爛的屍山影響,領頭的僧人左手擡金缽,右手執法杖,赫然就是法海。

白色色和孫悟空皆是一驚,對視一眼後,他們搖身一變,躲在了暗處,準備看看這法海到底要做什麽。

只見法海帶著身後的一行僧人,在眾人驚詫又虎視眈眈的目光下站定,他雙手合十,做了個再平常不過的佛門手勢,眼含悲憫。

見此情形,不少人咬著牙撿起地上的石塊,準備朝法海砸去。

去他媽的我佛慈悲!

然而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法海忽然出聲:“尊崇我佛,刻苦修習五法,即可重塑血肉,長生不老,爾等可願往?”

那些人舉起的手就這樣在半空定住,因著這些日子來他們所聽過的謊言實在太多,是以一時之間竟無人做聲。

好一會兒,人群裏一名帶著孩子的婦女眼睛滴溜溜轉了一圈,仿佛想到什麽似的,弱弱地舉了舉手:“敢問大師,我佛……指的是哪個佛?”

法海聞言,眼含欣賞地朝她點了點頭,在從前漫長的歲月裏,提到“我佛”,皆是如來,而如來從來指的都是釋迦摩尼。

這名婦女提問之後,不少人心中都開始有此疑問,他們齊齊安靜地看向法海,期望他能為自己解答。

法海微微一笑,目光一掃眾人,原地行了個大禮後,這才虔誠道:“釋迦牟尼和這天道如今還不知躲在哪裏自身難保,而我佛提婆達多,願帶領眾生迎接這場天地浩劫,該怎麽選擇,相信你們心中已有答案。”

話音落下,人群一陣騷動,但很快,這些嘰嘰喳喳的聲響匯成了不約而同的幾個字——

“願追隨我佛提婆達多!”

這些人臉上的哀戚之色慢慢褪去,滿身的傷痛和饑餓亦在念經聲中似乎沒了知覺,他們眼裏凝起了希望的光,這是一種截然不同又純粹偉大的光,足以將這無邊黑夜點燃,消融滿身寒霜。

這一刻,如來的信仰之力,在人間崩塌了。

作者有話要說:  渣裏扣糖。

相信我,不會be!!!!!!

所以怕什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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